2020年5月15日

紐約封城60天

風雲變色只要一夕之間。兩個月前,我們剛辦完High Line Park Chelsea Open Studios的活動,為了這場開放藝術工作室的活動,從去年就開始準備,在餐廳酒吧與酒店舉辦了無數次藝術家交流活動,從十多個人到最多60多位藝術家參與,成功的在幾乎沒有什麼經費下建立了藝術社群。

3月8日活動結束,我們在Selina Chelsea Hotel一樓的酒吧舉辦了慶祝的after party,大家好開心。然而,後來發生的事情,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,人類正在進行一場毀滅性的病毒災難,而這場噩夢還沒有結束。

我常在想,目前為止我一生的經歷已經夠離奇,沒想到這個世界在這兩個月裡發生的事件更加離奇,紐約成為世界第一的重災區,至今還在封鎖。3月中開始幾乎24小時內都聽到救護車狂嘯而去的聲音,戴上耳塞也會聽到,某個晚上聽到一個女人淒厲的叫聲,help me  help me,不知道她在那裡,但那個聲音太悽厲,連續幾天都失眠。

本來我預備在3月中飛去LA見男友,但考慮種種後決定取消,萬般思念都會害怕不小心染上病毒傷害了彼此,暫時取消了班機,男朋友去年才認識,現在好像談一場末日之戀,他是我一直就曾經希望能擁有的男友類型,科學家、喜歡電子音樂與藝術、教書、中產階級、他樂於幫助他人,有一間小型慈善教育機構,自己編寫教科書,跟我一樣相信只有科學能改變命運,我常對他說,You are the most wonderful thing that happened to me. 在世紀末,我交到了一個理想中的男友。

去年春天差點凍死在陌生的街上,在加拿大蒙特利爾看完醫生出來整個皮包被偷,護照、手機、錢包、任何身份證明文件都沒有,在零下30度的街上徒步走了40分鐘到派出所報案,同時感受到窮困、生病、弱勢,甚至連身份證明都沒有的三個月。去年的磨難還包括被臺灣的廠商賴帳,被朋友賴帳,但同時間,一個又一個的朋友也伸出援手幫忙我,我的事業夥伴、我以前的老闆都來幫我一把,最谷底的時侯,認識了男友,在我狀態最差時,他讓我找回了自信心,原來我還會被愛,也可以愛人,已經有很長時間都沒有被愛的感覺。我認真的紀錄著點點滴滴,未來一片朦朧,現在的每一刻都是賺來的時間。

一場災難把我們全部帶回了農業社會,手洗每一件衣物,自己剪頭髮煮三餐,吃不到買不到肉,去超市也進行管制要排隊等候,買回家的蔬菜要小心翼翼的洗乾淨切成小塊,自己製作口罩,自家庇護令下要把出門盡量減少,每天看著死亡人數與感染人數攀升,醫護人員倒下,警察倒下、消防隊員倒下、郵局人員倒下、列車站長倒下、肉品商倒下、送外賣與包裹的人員也倒下,Uber司機倒下。

如此超寫實的場景像是恐怖科幻電影,過去我很討厭看人把吃喝拉撒睡全曝光在網路上,現在為了證明自己的存在,我開始在Instagram上記錄著每天的生活,有時一個人在屋頂上跳著舞,把之前存在硬碟的音樂重新整理,自己當自己的DJ,把音樂一首首排好,音樂維持我的呼吸,每天醒來都充滿窒息感,我靠聽音樂維持生命。

大部分的朋友都是音樂人與藝術家,現在靠藝術維生會更痛苦,但從臉書和IG上看到他們仍努力的創作,音樂朋友們開著直播免費的演奏著,只有旁邊一個小小的donate鍵,在這個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,每個人生存都不容易,音樂家給了我們精神食糧,心靈得到平靜,煮飯洗澡睡覺時我都需要聽音樂。

好幾次半夜都崩潰大哭,播video chat給男朋友,他總是叫我堅強一點,這輩子沒有對愛人說這麼多次我愛你,我是個很不拘形式的人,現在每天通訊都要說好幾次,深怕下一秒忽然進醫院就沒有時間說了。